【原文29】伤寒脉浮,自汗出,小便数,心烦,微恶寒,脚挛急,反与桂枝汤,欲攻其表,此误也,得之便厥。咽中干,烦燥,吐逆者,作甘草干姜汤与之,以复其阳。若厥愈、足温者,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,其脚即伸。若胃气不和,谵语者,少与调胃承气汤。若重发汗,复加烧针者,四逆汤主之。
甘草干姜汤方
甘草四两(炙) 干姜二两(炮)
右二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五合,去滓,分温再服。
芍药甘草汤方
芍药四两 甘草四两(炙)
右二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五合,去滓,分温再服。
调胃承气汤方
大黄四两(去皮,清酒浸) 甘草二两(炙) 芒硝半升
右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内芒硝,更上火微煮令沸,少少温服之。
四逆汤方
甘草二两(炙) 干姜一两半 附子一枚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
右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温再服,强人可大附子一枚,干姜三两。
今天来讲《伤寒论》第29条,静态分析,从病机,症状,用方三方面谈。本条经文核心关键词“一误三变,三步补救”。
初始病机(犯错之前)
病人本来的情况:阴阳两虚。
他虽然有“脉浮、自汗出、微恶寒”这些类似感冒的表证,但同时有“小便数(频数,阳虚不能固摄)、心烦、脚挛急(抽筋,阴液不足,筋脉失养)”这些里虚的标志。
这就像一个国家,边防(体表)有点小骚乱,但国内(体内)兵力(阳气)和粮草(阴液)都已经严重不足了。
误治与剧变(一误三变)
医生犯了关键错误:“反与桂枝汤,欲攻其表”。
“误汗伤阳。”在阴阳两虚的情况下,发汗药(如桂枝汤)会强行调动体内本就不足的阳气和水液去体表,导致内部瞬间空虚。这就好比把守城的最后一点兵力和粮草都调去了边境,国内立刻大乱。
于是,病情急剧变化,出现三大症状:
“便厥”,手脚冰冷。这是阳气被耗,无法温暖四肢。
“咽中干,烦躁”,阴液被伤,虚火上扰。
“吐逆”,脾胃的阳气受损,无法正常运化,胃气上逆。
三步补救方案
面对这个复杂局面,张仲景展示了精妙的“急救三步法”,优先级极高:
第一步:急救回阳 —— 甘草干姜汤
“先复其阳。”在阴阳俱虚时,优先抢救最危急的阳气。阳气是人立命的根本。用甘草干姜汤这剂温和的“强心针”,温补中焦脾胃的阳气。一旦阳气恢复,“厥愈、足温”,生命体征就稳定了。
第二步:继复其阴 —— 芍药甘草汤
“再舒其筋。”阳气问题解决后,紧接着处理阴液亏虚导致的“脚挛急”。芍药酸寒益阴,甘草甘缓补中,两味药酸甘化阴,如同给干涸的筋脉补充津液,筋脉得到滋养,脚就能伸展自如了。
第三步:兼清胃热 —— 调胃承气汤
“微清胃燥。”这是可选步骤。如果在第—步误汗中,津液损伤导致胃肠产生了一点燥热,病人出现“谵语(说胡话)”,就少量给一点调胃承气汤,像用温和的清洁剂轻轻涤荡一下肠腑,中和热邪即可。
最后,经文还补充了最严重的情况:如果一错再错,用了更猛的发汗或烧针,导致阳气衰亡,那就必须用大热的四逆汤来回阳救逆了。
本条经文体现了中医“保胃气、存津液”的核心思想,以及辨证施治、随证治之的灵活性,是临床急救的典范。
第二,动态讲解本经文中“一场“暖冬”里的身体危机”,从时间定位,人物定位,动态病源,灵魂契合等四方面来分讲
时间定位——非常规的“伤寒”,暖冬藏火
条文起首“伤寒”,定位于“终之气”(每年小雪至大寒,约11月22日至1月20日)。这本是太阳寒水当令、万物闭藏的严冬。然而,在某些特殊的年份(如用户提到的乙巳、丁巳等“巳年”),终之气的“客气”却是少阳相火。这就好比本该天寒地冻的冬天,却突然气候回暖,流水不冰,草木萌动,形成了一个 “应寒反暖”的暖冬格局。此时的“伤寒”,不再是纯粹的寒邪,而是裹挟着“伏火”的邪气,更容易直接扰动人体内在的平衡。
人物定位——天生的“易燃”体质,寅申火风
在这样的“暖冬”里,谁最容易中招?正是生辰属寅、申年出生的人。根据五运六气理论,这类人为“火风相煽”体质,天生内热偏盛,像一堆干燥的柴火。外感“伤寒”这个诱因一旦出现,身体会迅速出现“心烦”等内热反应。此时,若医生只看到“脉浮、自汗”的表象,忽略了其“火体”的本质,便已埋下了误治的祸根。
动态病源——时空能量的共振,火水未济
乙巳、丁巳、己巳、辛巳、癸巳年,其终之气都存在一个共同的核心病机:主气为太阳寒水(冬令),客气为少阳相火(暖流)。这构成了《周易》中的“未济”卦象,火性炎上,水性润下,二者能量无法正常交济。
映射到人体,便是 “阴阳两虚”的动态失衡:
少阳相火(客气) 在外鼓动,耗伤人体津液,导致“自汗出、小便数、心烦、脚挛急”等阴虚之象。
太阳寒水(主气) 在内牵制,暗伤人体阳气,导致“微恶寒”等阳虚之基。
患者的身体,正如这异常的气候,内部(阴与阳)正处于一个极度脆弱且分离的“未济”状态。
灵魂契合——误治与救逆的必然,以甘泻火
至此,条文中的误治与救逆方案,与时空病机产生了深刻的灵魂契合。
误治的根源:在“火水未济”的格局下,使用桂枝汤这类辛温的“攻表”药,等于在干燥的柴堆上(火风体质)又扔下一把火(辛温发汗),同时破坏了仅存的收藏之气(冬令封藏)。这直接导致阳气外亡(“便厥”)、阴液枯竭(“咽中干”),身体彻底崩溃。
救逆的智慧:张仲景的急救三步法,完美呼应了“以甘泻之”的运气治疗总原则。
甘草干姜汤:主药甘草,味甘,首要任务是泻火(缓和少阳相火的急迫)、补中(重建被破坏的中土脾胃),以此为基础来回阳。
芍药甘草汤:芍药与甘草相配,正是 “酸甘化阴” ,大补被耗伤的津液,如同为干涸的土地降雨。
调胃承气汤:仍是重用甘草,配合大黄、芒硝,以“甘”缓“峻”,微清阳明燥热,是“以甘泻之”的另一种运用。
本条文远非一个孤立的医案。它描绘了在 “暖冬藏火” 的异常时空下,一位 “寅申火风” 体质者,身体内部出现 “火水未济” 的危重格局。医者一着不慎,便引发阴阳离决。而医圣的救逆法则,其灵魂正与五运六气的核心—— “以甘泻火” 高度契合,通过重建中土,来调和水火,让身体回归阴阳既济的平衡态。
最后,从易经视角下,讲解第29条:当“火风体质”误治后的三种人
《伤寒论》第29条中,连续“若....若.....若”三个字,如同提示三种在审判疾病误治后病情的不同走向。这并非偶然,恰恰暗合了“火风体质”之人(寅申年生)在“暖冬”时空下,身体上可能出现的三种病情表现,不同种变化都早已写在对应年份的易经卦象里。
三“若”观变,上爻定局
危局初现(对应乙巳年 · 水天需卦)
卦象启示:需卦上六“入于穴,有不速之客三人来,敬之终吉”。
病机演绎:“穴”象征人体阳气衰微、陷入阴寒的危境(便厥)。“不速之客三人”,正是误治后接连出现的咽干、烦躁、吐逆这三组症状。它们不请自来,局面凶险。此时唯一的生路是“敬之”——即严格遵守医圣的指令,先予甘草干姜汤“敬复其阳”。阳气一来,就像主人有了底气,才能从容应对“不速之客”,故能“终吉”。
僵持与转机(对应己巳年 · 雷天大壮卦)
卦象启示:大壮卦上六“羝羊触藩,不能退,不能遂,无攸利,艰则吉”。
病机演绎:这一幕是“脚挛急”的生动写照。身体像一头公羊(羝羊),筋脉痉挛好比角被篱笆(藩)卡住,不能退(脚无法伸直),不能遂(也无法放松),痛苦不堪。“艰则吉”提示,此症需要耐心调治。而芍药甘草汤正是通过酸甘化阴,柔肝舒筋,帮这头“羊”从篱笆中解脱出来,使脚得以伸展。
过亢与调和(对应丁巳年 · 风天小畜卦)
卦象启示:小畜卦上九“既雨既处,尚德载……君子征凶”。
病机演绎:“既雨既处”描绘了雨已下过(喻指发汗后)但又未完全停止的状态,体内津液受伤,但残余的邪热与糟粕相结合,化燥成实,导致 “胃气不和,谵语” 。此时若再像“君子”一样猛攻(征凶),必伤正气。正确做法是“尚德载”——以承载缓和为德,只少与调胃承气汤,轻微涤荡肠胃,如同疏通沟渠,令其调和即可。
而辛巳年对应的大有卦上九“自天佑之,吉无不利”,正预示着若能遵循此“观变定方”的法则,辨证精准,用药如神,人体便能得到如天相助的康复。反之,若像夬卦上六所警示的“无号,终有凶”,在病情剧变时未能察觉(无号),一错再错,最终便会酿成大祸。
本条经文,用“若....若......若”三个字,为我们展开了三种动态的病机。而五运六气对应的卦象上爻,正是这三部“灵魂剧本”。它告诉我们:
观“三若”之变,如占上爻之象;察身体之微,如解卦辞之玄。在临床中,若能具备这等“观象知变”的洞察力,便能如执枢机,应对自如。
【参考文献】
1.《伤寒论》· 作者:[汉] 张仲景
2.《黄帝内经》· 作者:托名黄帝,实为多位医家合集
3.《伤寒例》· 作者:[晋] 王叔和
4.《三因极一病证方论》· 作者:[宋] 陈无择
5.《运气辩与临证录》· 作者:陆儋辰 等
6.《周易》· 作者:周人(集体创作)
7.《周易与中医学》· 作者:杨力
8.《医易通论》· 作者:邹学熹
9.伤寒论讲稿》· 作者:刘渡舟
10.《思考中医》· 作者:刘力红
【名家注解】
金·成无己《注解伤寒论》
清·吴谦《医宗金鉴》
程应旄曰:脉浮自汗,虽似桂枝证,而头项不痛,知阳神自歉于上部;恶寒脚挛急,知阴邪更袭于下焦。阳虚阴盛,而里气上逆,故有心烦证,里阴攻及表阳,差讹只在「烦」字上。观结句若重发汗,复加烧针者,四逆汤主之。可见阴证不必真直中也,治之一误,寒即中于治法中矣。
清·柯琴《伤寒来苏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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